古代礼俗(祭祀)
古人十分看重祭祀,并将其列入“国之大事”(《左传·成公十三年》),因此祭祀的范围很广,祭祀的仪节也很繁杂。
第一节 封禅与郊祀
封禅是古代帝王祭天地的仪式,封为祭天,禅为祭地。封禅起源于对大自然的崇拜。据《史记·封禅书》载,早在伏羲氏以前的无怀氏就曾封泰山,禅云云山,而先秦封禅者据说多达“七十二家”。
封都在泰山。这是因为泰山是五岳之长,其山高,离天近,人间的帝王到泰山顶上祭上帝,表示受命于“天”。也有的说,是因为泰山为东岳,东方是万物之始、阴阳交替的地方,也就成了新生王朝、新登基皇帝向天神地祇报功告成,以取得合法统治地位的祭祀场所。因而禅也是在泰山附近的云云山、亭亭山、梁父山等处举行。由于天在上,地在下,古人认为天为阳,地为阴,天高于地,所以封的仪式重于禅的仪式。封禅的具体仪节各朝各代不尽相同,但汉武帝自定的封禅礼仪,前承秦始皇,后启东汉光武帝、唐高宗、唐玄宗、宋真宗等帝王,较具代表性。汉武帝先到梁父山祭地,接着在泰山东边山脚下设坛祭天。然后汉武帝与少数大臣登上泰山顶,再次祭天。次日从北坡下,在泰山下的肃然山再次祭地。封禅时,用江淮出产的一茅三脊草及各地珍贵的飞禽走兽祭祀,并用五色土封于祭坛。在隆重的音乐声中,汉武帝身穿黄袍,亲自跪拜。封禅后,汉武帝还下诏改元,并令在泰山下“治邸”。后代的封禅程式也大多与此类似。
古代帝王之所以热衷于封禅大典,是因为这可以利用人们对天的崇拜,以“天命转移”来解释从别人手中夺取天下的合理性,从而安定民心,巩固统治地位。可是,由于封禅兴
师动众,要耗费大量资财,一些有见识的官吏(如唐代魏征等)提出了反对意见。所以自南宋以后,废止了皇帝到泰山封禅的形式,而将封禅与郊祀合二为一了。郊祀也是古代祭天地的祭礼,周代是在冬至日祭天于南郊,夏至日祭地于北郊。后来常有天地合祭的,宋代就是在南郊合祭天地。明代永乐十八年(公元1420年),在北京南郊建筑了大祀殿,也合祭天地。嘉靖皇帝认为合祭天地于大祀殿,不合古制,故又在大祀殿南新筑寰丘(后改名为天坛)专门祭天;另在北郊建方泽坛(后改名地坛)用来祭地。之后就一直是天地分祭了。
第二节 社稷祭
社是土神,稷是谷神。古代以农为本,因此与农业紧密联系的祭祀社稷活动,便很受重视。社稷祭由来已久,西周时掌管国家祭祀的大宗伯就有“以血祭祭社稷”的职责,又有小宗伯负责社稷坛的建立。社稷坛是祭祀的场所,按礼仪周王的社稷坛要用五色土铺垫。土色随其方位,东青,南赤,西白,北黑,中黄,以象征五方。现存的北京中山公园名为“五色土”的方形大平坛,便是明朝永乐年间营建北京时所筑的社稷坛。周王祭社稷要用太牢,即牛、羊、猪三牲,还要钟鼓齐鸣,载歌载舞,其活动十分隆重热烈。
在古文献中,常以社稷指称国家。这是因为,一个国家建立要筑社稷坛,而一个国家灭亡其社稷坛就要废弃,国家的兴亡必然反映了社稷坛建置的改变,所以社稷指代国家就是很自然的了。社稷既已成了国家的象征,其祭祀的意义就更特殊了。
不过,社稷祭祀并不只是君王的事,古代各个阶层都有祭社活动。《礼记·祭法》称:“王为群姓立社,曰太社;王自为立社,曰王社;诸侯为百姓立社,曰国社;诸侯自为立社,曰侯社;大夫以下成群立社,曰置社。”这里君王建立的太社,就是前面所说的五色土。据说,上古君王封诸侯时,便依封地所在方位从太社坛取一撮色土,赐于被分封的诸侯,然后诸侯再将其置于封地的社稷坛中,自然这种社稷坛就不能再有五色土了。至于更
下一级置社立坛,只能用本地的泥土了。既然大夫以下要成群立社,民间便以祭社活动为中心形成了居民的社会组织,这种组织也称“社”。立社时不仅要封土为坛,而且要种植适合当地土壤的树木,这树也是社的标志。社的规模有12家、25家、50家及100家多种说法,也有以全村为单位祭社的。到社祭之日,几乎全社的人们都停止工作,参加祭祀活动。这天还有专为社日准备的社饭、社糕、社饼。在农村的各个社坛附近,同社人聚会祭祀之后,就在一起畅饮欢歌,吹箫击鼓,非常热闹。这种民间的社日祭祀活动源于先秦,发展于秦汉,普及于唐宋,到元代由于统治阶级对民间结社集会的钳制,便逐渐衰落了。
第三节 宗庙祭
古代宗庙又称太庙,是帝王供奉祖先的庙。历代帝王都认为,君权是由天神交授、承袭祖先获得的,因此把家、国视为一体,从而把宗庙看作国家的象征。君王营建宫室,首先要按左宗右社的制度在前面营建宗庙。即使到了明清,也依然沿袭这个制度。现在北京故宫前居于左方的劳动人民文化宫,就是明清时期的太庙。国家如有大事,则必告于宗庙以示尊敬。帝王登基之时,也要首先在宗庙举行拜祖先、会群臣、受印玺的典礼。
先秦的宗庙祭祀活动很多。有每月初一举行的“月祭”,因这是用新鲜五谷或季节性时新食物奉祀祖先,故又称“荐新”;有分春、夏、秋、冬的“四时之祭”,供品为三牲及黍稷等,又叫“时享”;还有每三年和五年举行一次的“袷〔xia侠〕祭”与“禘〔di帝〕祭”。袷祭和禘祭都是汇合祭祀宗庙中全部祖先神主的大祭,只限于天子和诸侯的宗庙才有权举行这样隆重的祭礼。这些祭祀活动都有一整套繁琐的仪式,一般要由精通礼仪的“相”来担任赞礼和司仪工作。相即傧相,其中卿、大夫担任赞礼工作叫大相,士担任赞礼的叫小相。汉代之后,上述宗庙祭祀在具体时间、供品内容、神主多寡等方面虽有所变化,但荐新、时享、袷祭和禘祭这些重要的宗庙祭祀名目和基本礼仪,却始终遵行不废。
除帝王宗庙外,按周代礼制士以上也可设家庙祭祖,后代的品官亦大多建有家庙。家庙祭祀不像太庙祭礼那样隆重,就是祭祀的次数有时也有。如《清史稿·礼志》载,清代规定三品以上可以四时祭家庙;四至七品,春、秋两祭;品只春季一祭。但是,官僚显贵的家庙,每逢春秋大祭仪节也十分繁杂。如据《鲍氏宗谱·祭仪》载,清代湖北麻城鲍氏宗族,规定了家庙大祭从序立、就位开始,经过荐毛血、举号、作乐、迎神、上香、酹酒、读祝文、进献等,到礼毕、退班多达93项程序。
第四节 祓禊祭
早在周代,人们就已注意到三月时令,每逢上巳日便成群结队去水边祭祀,并用浸泡过药草的水沐浴,认为这样做可祓除疾病和不祥。史书称这种祭仪为祓禊。到了汉代,祓禊活动已很普遍。由于三月上旬的巳日每年不同,到魏晋时祓禊祭就固定在了三月三日,并有了“曲水流觞”的形式。每到三月三,人们往往邀朋集友于环曲水流旁,置酒杯于上游,任其随流而下,停在谁的前面谁就取杯饮酒。王羲之《兰亭序》中就曾记载了这种宴饮游乐的盛况。
关于祓禊的起源,有的学者认为与“简逖吞玄鸟(燕子)之卵”有关。简逖是古代神话中的人物。传说在仲春之月,简逖和妹妹在河水中洗浴,忽然从天空飞来一只美丽的玄鸟,将衔在嘴中的鸟蛋坠入河中。简逖与妹妹争着从水中捞出此蛋,见“五色甚好”,简逖就吞下了这个蛋,不久即有孕而生下了商部族的始祖“契”。之后,契的子孙繁衍,逐渐发展强大并建立了商朝。后世在祓禊祭时也有“曲水浮素卵”的习俗,即将煮熟的鸡、鸭、鸟蛋投入水中,让其在水中顺流而下,等候在下流的人们则将禽蛋从水中捞起吃掉。由此看来,祓禊祭最初有求子的寓义。另说祓禊祭还有招魂的含义。水边招魂,是古人认为人死了以后灵魂仍存,招魂是一种对再生的追求。不过,魏晋以后三月三逐渐演变为文人雅集和宴饮游乐的节日,其原始的祭祀内涵则不再为人们所注意了。
第五节 腊祭
腊祭在先秦本称为“蜡”,是古代十二月举行的一种庆祝农业丰收的盛大典礼。每当农业生产获得收成时,人们便认为这是年初祈年祭的结果,是跟天地万物之神的助佑分不开的。所以在旧年将尽,新春将来的十二月,人们就要对天地万物之神进行一次总的报谢大祭典,同时也为次年的农业生产祈祷求福。
蜡祭的对象都是与农业生产关系密切的神。据《礼记》的《郊特牲》和《月令》郑玄注说,主要有10余种。其中祭农神,是对农业始祖神农氏的崇拜和纪念。祭作物神“百种”,是报谢其给人类提供了丰富的衣食来源。祭农官田畯〔jun俊〕神,是感谢其督促和领导农事的功劳。祭田间的亭舍道路诸神,是报答他们为农夫提供了歇息之处并便利了运输交通。祭禽兽神,如猫、虎之类,则是答谢它们捕杀田鼠、野猪等农田祸害而保护庄稼的功劳。祭水利设施神,是因其有防洪和排灌之功。还有日月星辰诸神,其主管阳光雨露,是农作物丰收所依靠的天时基础。土地神则是农作物生长所依赖的地利基础。古人认为,祖先灵魂也暗中助佑子孙使农业丰收,因此先祖也在蜡祭之列。
蜡祭是年终报谢鬼神、庆祝丰收的节日活动,仪式非常盛大而热烈,所以又称“大蜡”。据《荆楚岁时记》说,“十二月八日为腊日”,这也许就是民间流传的大蜡传统日期。大蜡这天,人们都停工休息,参加盛会。主会场在天神庙(在都城南郊),另外宗庙及山川岳渎诸庙也都有专人负责蜡祭。祭礼开始,先由大司乐指挥奏乐和歌舞,用以招求万物百神的降临。然后,作为主祭者的国君身着白色礼服,在神灵前宣唱农业祝祷词,同时乐官击鼓奏乐,显出一派既热烈又庄严的节日气氛。歌舞祝颂之后,主祭者又换上黄色的礼服进行祭祀。据说黄色象征土色,这表示国君和大家一起庆祝丰收,以此慰劳农夫,让大家暂时获得休息。据文献记载,周代还有“息田夫”、“息老物”的仪式。所谓“息田夫”,就是让辛勤了一年的农夫暂时休息;“息老物”即让老衰的农夫从此退休。这应当
是从原始公社时代遗留下来的古俗,不过在阶级社会里,许多古俗实际上转化为统治阶级美化自己、笼络人民的象征性手段。尽管如此,劳动人民仍然很珍惜这一天,当作可以随意放松的日子,尽情地欢娱。蜡祭结束,通常都要宴饮聚餐,以欢度节日。
蜡祭一般要用猎获的动物献祭,周代称为“猎祭”,因为跟肉品有关也写作“腊祭”,是大蜡礼中的一个组成部分。后来“腊”与“蜡”逐渐混淆,到了汉代蜡祭就改称腊祭了。佛教传入后,由于腊祭日与佛祖释迦牟尼成道日相吻合,于是佛教中献粥供佛的习俗与腊祭礼俗相融合,逐渐演变为十二月八日熬“腊八粥”的民俗,并一直流传至今。
第六节 灶祭
祭灶是一种源远流长的礼俗。灶神在民间又称“灶君”、“灶王”、“灶王爷”,是人们信奉的资格最老的神祇之一。早期的灶神产生于人们对火的自然崇拜。在原始人氏族群居的生活中,那一堆不熄灭的火便是他们的灶,因而火神与灶神是一致的。到了夏商时期,灶神逐渐与火神分离,成为民间单独尊奉的一位大神。据《礼记·曲礼下》载,周代“祭五祀”就已包括祭灶神了。所谓“五祀”,是春季祀户,夏季祀灶,(夏秋之交)祀中霤(中堂),秋季祀门,冬季祀行。这里对灶的祭祀,主要还是看中灶与门、户等一样对人具有实用价值。但到汉代之后,灶神就转化为督察人间过错,专向天帝打小报告的神了。
晋代葛洪《抱朴子·微旨》载:“月晦之夜,灶神亦上天白人罪状。大者夺纪。纪者,三百日也。小者夺算。算者,一百日也。”由此可见,最初人们以为灶神每月最后一天都要上天告状,其中有大罪者要被减寿300天,小罪也减寿100天。后来逐步演变,把灶神每月上天一次,改为每年上天一次,祭灶的时间也固定在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日了。
灶神家家都有,是人们最甩不掉、摆不脱的一位神。“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”,家里守着 一位监护神,不能不怕他上天告状,因而有关灶神的忌讳最多。据《敬灶全书》列举,有不得用灶火烧香;不得击灶;不得将刀、斧置于灶上;不得在灶前讲怪话、发牢骚、哭泣、呼唤、唱歌;不得在灶前小便、吐唾沫;不得在灶前赤身露体;月经未完的妇女不得经过灶前;披头散发者不得烧饭做菜;不得将污秽之物送入灶内燃烧等等。这些忌讳,除了在灶前小便、吐唾沫等有碍卫生以外,许多都没有什么道理。但由此可知,古人对灶神是怎样毕恭毕敬了。
对灶神的忌讳如此之多,而一日三餐又顿顿离不开灶。人在灶前稍不留意犯了禁忌,得罪了灶王爷,腊月二十三上天一汇报,就不知将会降下什么祸事。所以,在灶王爷上天之前,人们必定要郑重其事地祭祀一番。
每逢祭灶这一天,不论大户小户,不分贵贱,家家都要将灶台、几案、锅碗瓢盆收拾得干干净净,准备设供祭灶。这时还要在厨房神龛供奉的灶神像两旁,贴上千篇一律的新对联:“上天言好事,下界保平安(或‘回宫降吉祥’)。”这是人们对灶神的祈祷。设供品后,全家参加祭礼。然后由长子撤香、送酒,为灶神上天坐骑撒豆子、草节等马料,由灶台一直撒到厨房门口的小路上。最后,将原灶神像揭下焚化,称为“送灶”,即送灶神上天。几天之后,多在除夕之夜,再由家长燃烛、焚香、叩头,净手将新灶神像贴于神龛上,然后于神像前摆供祭祀,叫作“接灶”,即重新将灶神从天上接回人间。通常自腊月二十三日送灶,至除夕迎灶,共七天。清人张朝墉有《燕京岁时杂咏》诗云:“纸幡甲马到厨东,司命遄〔chuan 船〕纡薄醉中。天上去来才七日,凡人无此大神通。”这首诗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祭灶的一些情况。
关于祭灶的供品,汉晋时流行以黄羊祭祀,南北朝祭灶则用“豚酒”。宋代按范成大《祭灶诗》所说,“猪头烂熟双鱼鲜,豆沙甘松粉饵圆”,食品更加丰富了。这些供品无
非是要堵住灶神的嘴,让其酒足饭饱,心满意足,上天后切莫计较家长里短的杂事,多加包涵。明清时期,祭灶食品由荤变素,增加了柿饼、干果之类。其中最有意思的是还增添了灶糖,即麦芽糖。麦芽糖又甜又黏,把它糊在灶神嘴上, 一来灶王嘴吃甜了,就不好再说恶言恶语,只能说好话;二来麦芽糖粘住嘴巴,想说坏话也张不开嘴。至于连糖果也供奉不起的贫苦百姓,则只好对着灶神许愿。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歌谣:“灶王爷本姓张,一碗凉水三炷香。今年日子过得苦,来年再请你吃糖。”
祭灶活动是一种迷信,反映了古代人们对自己命运的茫然不解,他们只能把自己遭遇的各种吉凶祸福托之于神。人间过错难免,又怕受到惩罚,所以只有诚心诚意祭灶,以求消灾免祸。随着人们文明程度的提高,到近现代祭灶活动就逐渐衰亡了。